姜卿在脑海里思考着是否能够信任眼前这个光头男人，就发觉他试图摘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她全身在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再次开始反抗面前拥有强大实力的男人。

段灼琰本就因为是她而松了力道，一时不察被断梦划破手背，另一只手上的佛珠被溅到鲜血，发出淡淡荧光。

姜卿趁势从他怀里跳开，单膝落到地上，动作利落。

段灼琰心中顿感奇怪，但还是直接从地上站起，未用法力和姜卿过了几招。

招招致命，招招见血，段灼琰根本没躲。

几个回合下来，姜卿心底满是诡异，这个太子实力太过强悍，和她过招就像是在逗猫一般。

姜卿胜负欲蓦地被勾起，忍不住使出必杀招。

双刃花刀接二连三袭向段灼琰面门，他躲避着脚步一点点后退，两手背在身后，姜卿也在此刻手握断梦以轻功点地，迅速接近他。

就在淬着毒光的断梦将要刺入段灼琰琥珀色瞳仁的那一刻，他的手从背后抽出，两指夹住了刀尖。

他看了一眼姜卿满是杀意的眼睛，阖上眼睑，姜卿随着断梦一起被震开，堪堪往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段灼琰把手心中佛珠回扣一颗，双手瞬间结印打在姜卿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段灼琰蹲下，淡淡揭去姜卿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她倾国无双艳丽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次问。

手心佛珠在触碰姜卿脸颊时被蹭下嘴角的一点鲜血，只有那短短一个瞬息，段灼琰也只在那一瞬息看清了姜卿曾经如迷雾般的命格的一隅。

卿卿佳人，姜卿。

她叫姜卿。

“无名。”同时响起的是姜卿冷淡的声音。

她仿佛赴死般直视段灼琰琥珀色的眼眸，这一刻的相望从盈盈月色婆娑树下再次倒转回百年，不空法师身后金色巨大佛像面孔祥和慈悲，须白眉毛下的双眼有几分重合，他干枯的手为段灼琰摁下第六个戒疤。

“缘深缘浅，业果之缘，卿本之源。”

段灼琰仰头去看万民敬仰的不空法师，那时妖魔还未大量肆虐人间，他眉心微痛，一道业火印赫然显现眉间。

那道金像前刻下的红印颜色熬历百年岁月来到今日，段灼琰再次见到姜卿的这一刻。

玉骨似的指隔空朝姜卿眉心一点，她便倒在这二人方寸间。

段灼琰走过去将姜卿抱起，缓缓走进明德宫内。

她为何来到此处只为刺杀他？又为何会认不出他？

怀中的姜卿发丝蹭在他露出的肌肉上，隐约浮现淡金色梵文。

待回到宫中，孙皇后已乘坐轿撵离去，宫殿里的人都任凭段灼琰差遣。

他屏退众人，将姜卿放至太子寝殿的床榻上，为了避人耳目，梁缵如今移居另一个房内，太子的寝殿里住的是段灼琰。

为姜卿掖好被角以后，他席地盘腿而坐，开始念诵佛经。

他心不定，又要等姜卿醒来。

姜卿身上有两道深刻的符文，非正道之术，明日他会回青山的藏经阁里寻破除的良方。

姜卿耳边环绕着低吟，才幽幽转醒。

太子没杀她，甚至把她带进了寝殿？

她有些懵了，这个太子倒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姜卿从床榻坐起身，脚边往外几寸就是段灼琰的脊背，她心下微动，想要抽出断梦。

断梦早被段灼琰拿走，她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剩下。

只是姜卿刚有靠近段灼琰之势，他便睁开了眼眸，琥珀色瞳孔里有淡淡金光溢出。

姜卿看得发愣，她头一回见到真正身怀法术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段灼琰第三次问她。

姜卿莫名觉得再不回答就该欠下亏欠，红唇微张，“姜卿。”

段灼琰听后倒是没什么反应，恍若了却凡尘事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却又问她：“你从哪里来？”

“家又在何方？为何来到这里？”

这些问句姜卿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抿住唇，不愿开口。

若是旁人，段灼琰也不兴这么一问，掐指一算就能知晓其一生，可眼前人姜卿他却看不透，算不清。

她明明是九尾狐族，是一只妖，两年未见再次重逢却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甚至没了记忆。

段灼琰甚至都探不到她的妖气。

但姜卿能安然站在他面前，就说明妖丹无碍，否则姜卿早已魂飞魄散了。

“谁派你来的？”

兴许是看出段灼琰并未因为她是来刺杀他的就降下责罚，心底的天平隐隐从暗卫营向他倾斜了一些。

“暗卫营。”

姜卿看到段灼琰低头沉思，头顶的戒疤映入眼帘。

“你是那里的暗卫？”

“...是。”

暗卫营为保护皇族而生，又怎会前来刺杀梁缵？

姜卿忽然也不想着怎么逃跑了，反而觉得留下来弄清楚为什么暗卫营会派她来刺杀太子这件事更重要。

于是她和段灼琰的视线对上，“我来就是刺杀你的。”

“嗯。”

“失败了我会死。”

不论后来的姜卿如何回忆，都清晰记得此时此刻在宫灯映照下的段灼琰因为她的这句话瞳孔紧缩了。

姜卿勾起笑，妖艳的脸在此刻让红墙琉璃瓦都失掉颜色。

如果姜卿手中还有武器，那段灼琰一定已经被她了结了。

“你不会的。”

凡人的毒很好解，段灼琰从地面上站起来，白色瓷瓶仿佛凭空出现，又被安稳送进姜卿手中，“把它吃了，百毒尽消。”

说完，他浑身浮现波若金光，法器佛杖赫然紧握于手心，他向姜卿身处的床榻画了个圈，金光缓缓褪去，姜卿眼见他摆出这般阵仗，惊讶得不行，就看到段灼琰转身朝外走去。

“敢问太子法号？”礼尚往来，姜卿也问了。

“字灼琰。”

答非所问，但姜卿得到一个答案后便想去看瓷瓶里的解毒丸，里面只有一小颗黑漆漆的药丸。

姜卿闭上眼回忆自从遇上段灼琰以后发生过的种种细节，这人可信任吗？这颗药丸会不会让她因此丧命？

她忽然想起，那时段灼琰发觉她即将咬破牙根的毒药后，就紧掐住她下颚。

若是死也是时也命也。

姜卿一口将黑漆漆的药丸服下，只是几个瞬息，她顿感肌肉泛疼，气血翻涌，刚想为自己点穴，腥甜就涌上喉间。一股黑血蓦地喷出来。